原标题:一切刚刚结束,又刚刚开始
他并不算帅气,年龄也不算很小,但却有种说不出来的亲和力。”刘斌的温柔照护,让苏明玫喜欢上了这个比她大了17岁的男人。
结婚近一年,苏明玫数不清与刘斌有多少次争吵,因前期许下的承诺、因刘斌愈加繁忙的工作,也因割舍不断的前任关系。辗转数月,她只从那个冰冷的家庭里带走了一个行李箱和几件首饰。
而在23岁的蒋悠看来,离了婚比没离的时候,俩人的状态要更加轻松,“我太过年轻,也太过冲动”。
爱上大17岁的他
3月19日下午,市南区澳门路上的一家咖啡屋,苏明玫比约定时间晚到了近一个小时,坐下第一句话便是:“我本想不来的,可是又答应了你,其实这件事情并不算光彩。”
这个年仅23岁的女子个子不高,瘦到手腕的骨节清晰可见,一头细软的棕色卷发,微微上挑的眼眸和涂了西柚色口红的双唇很是精致。初春时节的日光并不强烈,但一副简约方边的墨镜一直挂在苏明玫的脸上,好像在遮蔽那段短暂感情带来的痛。
32天前,她刚结束一段维持了两年的婚姻。
这段经历得从3年前说起。2020年1月,苏明玫的父亲因肺癌离世,“我父亲生前是平度李园社区一名普通的‘马路牙子瓦匠工’,母亲因身体缘故多年没有外出工作,我念完中专进了当地一家假发厂,还有个弟弟当时在潍坊一家专科院校读大二……”
母亲患有较严重的心脑血管病,是实实在在的“药罐子”,弟弟还在读书,此前,一家四口全靠父亲下工地刮腻子刷墙与苏明玫一周七天辛苦“刷头发”的收入过日子。父亲去世后,苏明玫每月的收入已不足以应付整个家庭支出。为长远打算,20岁的她决定带着母亲到青岛市区打工,“当时也想让母亲尽快走出父亲去世后的‘阴霾’,青岛市区好的东西还是多一些的,我怕她一辈子都没机会离开平度那个村庄。”
2020年新冠疫情暴发初期,苏明玫在城阳区一家塑料泡沫加工厂找到了工作,做代理记账员,任务是每个月按照厂子的需求报税报账,按时给员工发发工资。
因为疫情,苏明玫倒也不必天天上班。当年4月底,在结束了一次居家隔离后,苏明玫回到工厂,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老板——刘斌。“入职时只是在微信视频上见过他,戴着一顶黄色帽子,低着头,连鼻子眼睛都没看清。可能当时急于招人吧,也没聊多久。”
两人的初见似乎有着一种默契,聊天的内容并没有聚焦于工作。“他并不算帅气,年龄也不算很小,但却有种说不出来的亲和力。”苏明玫还记得,在那个办公室的旧沙发上,她一口气跟刘斌聊了4个小时,从父亲的过世到弟弟的叛逆,从母亲的辛苦到自己的坚毅。
那次见面后,苏明玫的生活中多了一个知心人。
“他是1984年生人,离过一次婚,有个儿子跟着前妻,也在青岛生活,两个人每周见一次,主要是看看孩子,也没有别的。”刚开始知道这件事情时,苏明玫只是有点同情刘斌,“管理厂子这么忙,身边连个体己人都没有。”
她听过刘斌和前妻打电话,前妻脾气不是很好,有时候会拒绝他看小孩,当时作为员工,苏明玫也仅能安慰几句。
“我在村里的时候,恋爱经历并不多,假发厂子里倒是认识几个青年,都没太大出息。刘斌完全不一样,他有学识,有见识,可能因为有过一段感情经历的缘故,情商也比较高,很多东西不必我提,他都能明白。”起初,苏明玫认为这个身为老板的男人对手下任何女员工都会多一分关心和爱护,久而久之,她才发觉,嘘寒问暖、买衣吃饭、开车送人回家这些事,只发生在自己身上。
苏明玫的母亲因病长年服药,偶然一次,她向刘斌抱怨德国特效药太过昂贵,没想到刘斌竟马上承诺,以后苏母所有的吃药费用均由厂子报销。
2020年盛夏,苏明玫在刘斌的强势进攻下终于“缴械投降”,“顺理成章”地爱上了这个大了她17岁的离过婚的男人。
一场只有两人的“婚礼”
在苏明玫眼里,刘斌温柔、脆弱、诚恳,有责任心,但她也不否认,“在青岛租房、母亲长年用药,生活经济压力过大,我也想找到一棵大树‘傍身’。”
2021年2月26日,苏明玫正式与刘斌确认情侣关系。
工作日周一到周五,本来不用坐班的苏明玫会在每天上午8点半准时到达工厂,给刘斌沏上一壶熟普,温上两个鸡蛋,有时还用保温桶带去八宝粥或是番茄打卤面。等到下午5点半,苏明玫和刘斌携手下班,下下馆子聊聊天。每到周末,刘斌则会腾出一天时间陪苏明玫,或近郊游,或窝在家里上网看电影。
“他既像我的哥哥又像我的父亲,其实很多时候我都是在享受被照顾的感觉。我和母亲一直在租房子,他也考虑把之前给前妻买的房子要回来,留给我母亲住。不过前提是我要跟他结婚成家。我也想在青岛市区落脚,给母亲好一点的生活。”
但是,从得知女儿和刘斌谈恋爱的那一刻起,苏母便陷入了焦灼和崩溃。抛开17岁的年龄差不谈,刘斌离异的身份标签也让苏母无法接受。“我母亲比较传统,她觉得我年纪小,跟刘斌压根儿不合适。另外,后妈也不好做,即便是小孩给了前妻,问题也太多。本来母亲是个温和柔弱的人,听说我和刘斌恋爱后,高血压、冠心病发作,在家躺了好多天。刘斌托东北的朋友带了林蛙还有松茸上门看她,我母亲强撑着从门内把东西扔了出去,厉声警告我,除非她没了,才会同意我俩走在一起。”
然而,苏明玫却坚信自己感情上的选择,错过刘斌,她不知还要等上多久。恋爱一年后,在苏母的“工作”仍未做通的情况下,2022年初春,苏明玫与刘斌领了结婚证。
刘斌的住所在市南区海口路附近,偌大一套房子,只装饰了几张两人自己贴的喜字。领证当天,苏明玫从海鲜市场买了梭子蟹和毛蛤蜊,刘斌开了瓶葡萄酒,两人在厨房搭档下厨。傍晚6个菜搬上桌,苏明玫坐下沉默了许久。
“哈!原来真的是结婚了啊!”苏明玫记得冒出这句话时,“眼里是忍着泪的”。
“结婚了,干一杯吧,就祝咱俩结婚快乐。”刘斌轻声回应。
领证第二天,仅有刘斌几个发小上门送了份子钱,刘斌的父母留下一对金镯子和一枚黄宝石戒指后匆匆离去。一场“婚礼”结束,一段生活开始了。
我觉得自己才是“第三者”
好景不长。2022年下半年的一天,苏明玫婚后首次与刘斌谈起房子的事,“你给前妻的房子什么时候能给我妈住?就这么租房子也不是长久之计啊。”苏明玫将问题抛向刘斌,而刘斌几次三番地回复均是:“就最近吧,再等等,孩子还不知道我结婚的事。”
终于,结婚后的第五个月,苏明玫和刘斌爆发了第一次激烈争吵。那是苏明玫第一次看到刘斌大发脾气,“他像变了一个人,发起脾气来张牙舞爪,嘶吼咆哮”,家里的吊灯都被他扔出去的茶杯打出了一个缺口。“还是因为房子的问题,母亲的出租房到期了,续约又得交房租,所以我就催了催。刘斌整个人爆发了,说我是为了房子才跟他结婚的,说我年纪小心眼儿多。”
除了房子,苏明玫在日常生活中还发现了刘斌“不忠”的痕迹。一周七天,按照惯例,刘斌会预留一天陪儿子,这一天在苏明玫的眼里,刘斌与人间蒸发并无区别。“我曾听到他和前妻联系,讨论很多关于孩子的事情。有一次,我偶然在他手机里发现了不少我们婚姻期间他和前妻拍的亲昵照片:喂她吃水果,给她买相机,一起带着孩子逛野生动物园。我感受不到这是已经离婚的人,那些照片让我觉得,自己才是‘第三者’……”
结婚近一年,或许是刘斌许下的承诺久未兑现、或许因为他愈加繁忙的工作,也可能是困扰于他和前妻暧昧不清的关系,苏明玫数不清与刘斌有过多少次争吵。
“刚开始吵架,我承认刘斌暴躁的样子吓到我了,当时他也仅仅是摔门扔碗,但发展到最后,我们经常会撕扯到一起。他对我拳脚相加,我也会用随手可拿的东西攻击他。”说到这里,苏明玫青筋突起的双手微微颤抖。
2022年12月25日,苏明玫回到了母亲的租住处。从相爱到分居,近两年时间,她只从那个冰冷的家里带走了一个行李箱和几件首饰,其中还有刘斌母亲亲手戴在她手上的那对金镯子。
今年春节前夕,苏明玫还没能从低落的感情中走出,便收到了刘斌的“离婚通知”:“我们离婚吧,我想和孩子妈复婚了,算我对不起你吧,你还小,路长着呢!”
苏明玫明显感觉到,这段话是几个月来刘斌难得平静的输出,她也终于从这句话里得到了解脱。3月份,在当时办理结婚证的市南区民政局,苏明玫与刘斌拿到了离婚证。
得知女儿离婚的消息,苏母突发脑溢血,在医院治疗10多天后,住进了市内的一家疗养机构。离婚后第12天,苏明玫通过朋友得知,刘斌带着前妻与儿子前往澳门旅行,而当时,她正守在母亲的床前,两眼垂泪,浑身颤抖。
“年纪太小,为了一间房子草率地选择了婚姻……想了想,这件事让自己比同龄人要成熟很多了吧,不知道是好是坏,现在我正在试着慢慢走出来。”采访最后,苏明玫平静地说,自己只有23岁,一切刚刚结束,一切又刚刚开始,“我祝福自己!”
“孩子奴”有个“恋爱脑”
不同于苏明玫的幽怨不甘,蒋悠称自己是个让人啼笑皆非的“喜剧人物”。说起自己刚刚结束的一段感情经历,今年23岁的蒋悠语气轻松,像在讲着别人的故事,甚至能插科打诨,带一点段子。
2021年6月3日,蒋悠的姐姐生了娃,他自然而然地升级成了“舅舅”。让蒋悠没想到的是,舅舅的身份不仅让他变成了一个实实在在的“孩子奴”,也牵出了一段令他刻骨铭心的爱情。
自打外甥出生,蒋悠便经常光顾母婴店,他家直线距离400米处就有一家。店员是个“二次元”姑娘,“身材不算高挑,但有一头乌黑的秀发,皮肤很白,结账时会对着顾客说笑,左腮的酒窝‘忽闪忽闪’的”。姑娘的经典穿着是百褶裙和一双坡跟玛丽珍鞋,看起来颇像高中生。回忆起初次见她,蒋悠称自己已然动心。
“你好蒋先生,喊我小鹿好了,店里上新品我一般会在朋友圈发的,看好啥我直接给你发顺丰。”加了姑娘的微信后,两人的联系就多了起来。
“小鹿是黄岛人,在李沧区上班,比我大两岁,性格很活泼,店里到了新品啥的会第一时间告诉我,有时候打打折,我买的东西比较多,干脆就送我一些小物件。时间长了,对她印象更好了。”蒋悠是个爱敲代码的程序男,从工作中获取的新鲜感并不多,小鹿的出现成为了他的情感出口。
相识4个月后,蒋悠主动约小鹿吃饭,这也是他们首次跳脱顾客与店员的“采买关系”。
“工作状态的我话不多,和生活里的我判若两人吧,不论我说什么小鹿都会有回应,我俩开心的点都是一样的,两人也好喝点酒啥的,吃饭喝酒能聊上七八个小时都不觉得烦。”
青年人的爱情,似乎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每次促膝长谈后的分离,都让蒋悠备受煎熬。按蒋悠的说法,他不仅是个“孩子奴”,也是一个“恋爱脑”。
结识5个月后,蒋悠向小鹿表达爱意,两人成功走到了一起。
恋爱后的小鹿辞去了工作,搬进蒋悠位于李沧区的住所,从早餐到晚饭,小鹿化身“全职太太”,蒋悠的生活也从单调的“程序猿”,变为甜蜜的二人世界。
“日子真的很幸福,充满了新鲜感,每天吃得好睡得好,也胖了。”同居两个月,蒋悠便认定小鹿就是今生的伴侣,二人决定结婚。
与苏明玫当初的境况相似,他的选择遭到了家人的集体反对。
“父母和姐姐都觉得我年纪太小了,而且我们谈的时间也比较短。小鹿的家庭条件很一般,父母都在黄岛,父亲脊椎不好坐轮椅,算是残疾人吧,她本人在老家和市区都没有房子,工作几年了也没什么存款。”
但这些在恋爱中的蒋悠看来都不是问题,“虽然小鹿的客观条件并不是很好,但是外貌确实很打动我,而且细心活泼,同居的这段日子基本都是小鹿在照顾我,工作方面为我打气,我也没有之前那么焦虑了。她还鼓励我创业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毕竟在这一点上,我家人一直不赞同。”
婚姻这事儿,别冲动
“在爱情面前,什么都可以让步,如果婚姻没有冲动,那么就不算纯粹的爱情了。”这是蒋悠坚持至今的看法。
即使在家人的多重阻力下,2022年1月中旬,22岁的蒋悠依然与24岁的小鹿结了婚,那时,两人刚刚认识7个月。
早起的荷包蛋、晚睡前的热牛奶、爱说爱笑的妻子……所有的甜蜜却没能抵过生活的现实。蜜月期刚过,蒋悠就感觉提前进入了婚姻的瓶颈期。
作为程序员的蒋悠,每月工资一万多元,除去3000元钱的房贷,小鹿每月还要给老家的父母转去2000元生活费。“一个人赚钱两家人用,加上水电物业等各种花销,我们的日子紧紧巴巴。”
蒋悠想让小鹿再找一份稳定的营生补贴家用,“我姐姐的朋友开了一家外贸公司,当时在招聘人事,小鹿嫌累不去。我父亲的单位当时也需要文员,小鹿觉得每天盯着文件头疼,也没去。”
因为彼此都没办法妥协,两人的婚姻进入了冷战期。眼看春节将至,蒋悠欢天喜地地置办起年货,谁料想,这个本应团圆喜庆的节日竟成了二人走向终结的“窗口”。
“我想回娘家过年。”
“按照惯例不都是在男方家过年吗?大年初三回娘家这不是规矩吗?”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是在通知你。我父母身体不好,过年没有帮手,年夜饭都做不了。”
……
“你要是坚决回去,咱们就离婚吧!”蒋悠撂下最后一句话。
一天后,小鹿接受了蒋悠的提议。“离婚这件事也挺痛快的,她痛快我也痛快。”
2023年2月14日情人节这天,两人在民政局再次见面。
离婚后的蒋悠与小鹿回归到了朋友关系,他们彼此仍留有微信,甚至没事时还能互相问候几句。
蒋悠通过朋友圈看到小鹿最近找到了一份前台的工作,日子平淡又平静。“离了婚比没离的时候,俩人的状态要更加轻松。有些人注定只能当朋友,我太过于年轻,也太过于冲动。”
采访临近尾声时,对于婚姻的选择,蒋悠仅“提醒”了记者四个字:“别冲动,姐。”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来源:半岛都市报 编辑:王熠冉]大家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