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岛强奸杀人后蛰伏西安 梦话牵出20多前命案

原标题：抢劫强奸犯被抓梦话牵出20多年前命案

1989年,20岁的他遇到被害人后将其强奸并杀害,在躲避警察追捕时跳上了一辆开往陕西的列车。20年里,他改了名字,学说陕西话,在西安郊区结了婚,还有了两个女儿。2013年8月,他再次涉嫌强奸作案后被抓获。进了看守所的他操着陕西方言,坚守那个致命的秘密,却因一次睡梦中的呓语被狱友听出是青岛口音,从而挖出了20多年前的强奸杀人悬案。

更令人吃惊和费解的还有这名自称刘刚的城郊农民家中搜出的26个女包和不同尺码的高跟鞋。案件移交到青岛警方后,青岛市人民检察院将案件提交最高检核准追诉,青岛中院一审作出判处被告人刘遵松死刑的判决。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罪恶终有被发现和惩治的一天。2018年7月,这名恶行累累的罪犯被执行死刑。

外来的上门女婿

1989年底,在西安市未央区某蔬菜水果批发市场上卖水果的严莉(化名)结识了一名从外地来打工的小伙子,他在市场上搬运水果,尽管这个年轻人沉默寡言,但干活卖力,很快获得了她的好感。两个年轻人一来二去就熟悉起来,渐渐地产生了感情。从攀谈中严莉了解到,这名20岁的年轻人名叫刘刚,老家河南,父母早亡,老家也没什么人了,自己独自一人在西安打工。严莉不顾家人对刘刚身世的怀疑,毅然决定和他结婚,刘刚成了严莉家的上门女婿。

这个外地来的上门女婿性格内向,每天只知道低头干活,和村里人都没有太多来往。由于“存在感”太低,谁都没有对他有太多的关注,就连村支书都没有怀疑过他的身份。

时光如水,刘刚守着一个天大的秘密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了20多年。他和妻子生了两个女儿,妻子在2012年左右因病去世后,他独自操持家务,供孩子读书,大女儿大学即将毕业还保送了研究生。如果不是刘刚再次作案被发现,可能他的所有罪恶就将被掩埋。

2013年8月17日,西安市公安局经济技术开发区分局的民警在其家中搜查时,不停被翻出的证物令民警震惊。丝袜、女士内衣、高跟鞋,26个款式不一的女包……这些女士用品,均被刘刚的两个女儿否认是自己的物品。刘刚的妻子已经去世,他也没有再婚,除了属于两名受害者的两个包之外,其他的都是哪里来的呢?

夜行遇到“好心人”

这一次的搜查,还要从2009年发生在西安市未央区的一起抢劫强奸案说起。是年某日凌晨3时许,在西安未央区一个酒吧做服务员的小芳(化名)下夜班后走在回家的路上,白天穿着高跟鞋走路比较多,脚趾被磨破了,行走困难。这时候一个骑着红色农用三轮车的中年男子经过,主动提出载小芳一段路,还称自己是她的老乡。小芳看此人面相老实善良,就放下警惕,坐上了车。

走出一段路后,两人还聊天,得知小芳对自己目前的工作不满意,这名男子表示愿意帮小芳找个工作。一直以为自己遇到好人的小芳被拉到荒郊的果园时,才发觉不对。她被这名中年男子实施了强暴,她的价值2000元的戒指被抢走。此人走后,小芳花了一个多小时挣脱捆绑,跑到公路上求助并报警。

由于天色太晚,小芳没有看清嫌疑人的真实面目,只说是一个中等身材40多岁的中年男子,骑着一辆红色的没有牌照的三轮车。由于案发地比较偏僻,又没有摄像头,警方经过四处走访,都没有找到嫌疑人。

警方分析认为,这名嫌疑人在附近没有路灯的情况下,能准确地找到这个果园里的看护棚,一定对周围的环境非常熟悉,但由于没有更多有价值的线索,案件的侦破陷入停滞。

多年前案件“重现”

2013年8月10日凌晨,在西安经济技术开发区,女大学生琳琳(化名)和男友在夜店玩到半夜,在回家路上二人发生口角,琳琳愤然下了男友的车,男友驾车扬长而去。

琳琳下车后发现路上空无一人,此时一名骑红色农用三轮车的中年男子经过,琳琳上前询问附近哪里可以打到车。当男子表示可以载琳琳过去的时候,她根本没想到这名看似憨厚的男子另有所图。

琳琳和这名男子一路聊着天,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逼近。等她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被带到了20公里外的一个废弃工地,中年男子将其一把拽住,还威胁称,乱喊就“弄死你”。中年男子对其实施了强奸,作案后将其手提包和手机拿走。

琳琳从案发地跑出来后报了警。西安经济技术开发区分局民警在分析了琳琳的案件后,发现和4年前发生在未央区的那起案件有很多相似之处。而从琳琳身上提取的精斑残留与之前那起案件进行比对的结果也证明属于同一个人。

在调取事发地探头后,警方发现,当时这名嫌疑人拉着一车的家具之类的物品,遇到了被害人。警方推测,嫌疑人能够在短时间内找到这个废弃的工地并能迅速离开,一定是对这里非常熟悉,很可能就住在附近。经过调查取证,警方初步判断嫌疑人的主要活动范围应该集中在城北的农村。而这,恰好也和2009年强奸案中得出的范围重合。

由于琳琳在和男子聊天时,看清了他的长相,警方根据琳琳的讲述进行了模拟画像,随后派出了大量民警在附近村中摸排。最终在城北一带找到了经常见到画像男子的修车行老板。修车行老板告诉民警,这名男子应该是附近“中官亭”村的。经过走访该村村民,警方确定,此人就是本村村民刘刚。

26个女包震惊民警

刘刚当时40多岁,以卖水果为生,妻子已经去世,家里还有2个正在读书的女儿。民警到其家中调查时,刘刚因生病躺在床上昏睡不醒,民警当即将刘刚的家封锁,将其送到医院。刘刚的两个女儿告诉民警,自己的父亲性格老实,不是“坏人”,她们的母亲生前,夫妻二人经常吵架,有时候还动手,但对她们两个女儿一直很好。

嫌疑人抓到了,但随后的讯问和调查却遇到了难题。民警在公安人口档案中搜索不到刘刚的信息,和陕西省所有叫刘刚的人一一比对,也没有一个符合。在西安市未央区看守所的审讯中,刘刚闭口不谈自己的身份。民警讯问他,知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进来的?他只摇摇头说,不记得了。

2013年8月17日,民警带着受害人依法对刘刚的家进行搜查。从刘刚家中各个角落,发现了26个不同款式的女包,还有几双高跟鞋!

其中三个包,一个属于大学生琳琳,还有两个包里有失主的身份信息。民警很快找到了这两位受害者。两位受害者均表示,她们都受到了刘刚的诓骗,被带到偏僻处或者家里实施了强奸,面对民警两位受害者均表示因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不愿意多谈。对于剩下的23个包原来的主人,警方却毫无头绪。

当民警拿到证据再次提审刘刚时,他才承认,自己犯下了2009年小芳,2013年琳琳和另外两位有身份信息的被害者这4起案件,其他的包、鞋等都是一个收废品的人给他的。

警方通过媒体对剩余23个包进行曝光,希望受害者能够站出来指认,但都石沉大海。而警方对刘刚的关注却丝毫没有放松,他们怀疑,刘刚身上还藏有更深的罪恶。

不为人知的秘密

民警调查发现,刘刚没有身份证,村主任只知道他是1989年入赘到刘妻家的,没人知道他的底细。因为是上门女婿,因此对其户口不在本地也没有怀疑。

刘刚被关押进看守所后,管教民警发现他的言行举止很是反常。刚关押时,刘刚整日精神恍惚、大喊大叫着要出去,在确定民警掌握了他的抢劫强奸犯罪事实后,就开始不怎么说话了。

又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刘刚的狱友举报称,刘刚在和其他人交流的时候,似乎对自己犯下的强奸、抢劫罪行十分不屑一顾,很愿意跟别人说一些案件的细节。这跟其他犯有同类罪行的嫌疑人不同,一般情况下都会对自己所犯罪行羞于启齿。根据这些反常的举动,民警判断刘刚可能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当民警试图通过谈心的方式从刘刚那里获得有用信息时,他却始终避重就轻,对于自己的父母,也只说他们早就去世了,对自己的真实身份更是讳莫如深。不知道是不是警方的试探有了成效。在和刘刚谈心后没多久,更有价值的线索出现了。狱友又来汇报,说好像晚上听到刘刚说梦话,说要找妈妈。听他梦话的口音,像是山东青岛的。因为刚好这个狱友曾经在青岛打过三四年工,能够辨认出来。

警方于是提取了刘刚说梦话当天的监控,并对音频进行了降噪处理。在进行辨认后,确定他梦话的口音就是山东青岛一带。后经查明,刘刚原名刘遵松,是青岛即墨人,1989年曾经在青岛犯下一起命案后在逃。西安警方马上联系了青岛警方,2014年3月4日,青岛警方从西安将刘遵松押解回青。

2014年6月14日,中央电视台《今日说法》节目以《最黑暗的梦境》为题播出了这一案件的侦破过程。

20年前案件能否追诉?

案件到了审查起诉阶段,接到案子的青岛市人民检察院公诉二处副处长吕强感觉难度很大。

他了解到,刘遵松在青岛涉嫌故意杀人的时间是1989年10月7日,在西安已查明的再次犯罪时间是2009年11月17日,过去了20年零40天。《刑法》规定法定最高刑为无期、死刑的,哪怕是杀人,经过20年就不再追诉刑事责任,刘遵松到再次犯罪正好经过了20年。这样一个案子能不能追诉,怎么追诉?

据吕强介绍,一开始研究的思路认为,根据《刑法》规定,案件受理后逃避侦查,或者应当立案而不立案的,均不受追诉时效限制。但他们又发现,这些都是1997年《刑法》的规定,而本案应当适用1979年《刑法》。而当时的规定是,只有采取强制措施以后逃避侦查或者审判的,才不受追诉期限的限制。而在1989年案发后,虽然立即确认了刘遵松是犯罪嫌疑人,却因为案件没有破,也就没有采取任何强制措施。

可行的路只剩一条:如果二十年以后认为必须追诉的,须报请最高人民检察院核准。吕强决定尝试着报请最高检核准追诉。他的这一大胆想法,很快得到了青岛市人民检察院和山东省人民检察院的支持。案卷移送到青岛前,西安的检察机关就已经对案件退回公安机关补充侦查过一次。到了吕强这里,时间变得非常紧迫。

吕强一头牵挂着核实西安传来的刘遵松涉嫌抢劫、强奸罪的证据材料,一头想着如何翻开1989年的事实真相。案件审查时,距离案发已经将近25个年头,怎么样找到原始侦查的证据并形成证据链条,成为报请核准追诉前的第一个难题。

老法医提供关键证据

经过仔细核查,青岛市公安局的侦查人员终于找到了原始材料,只可惜都是不成卷的零散材料,只能一点点地重新整理、补正。

难得的是,这里面居然有当年足足十一页的手写法医检验札记。札记对尸体检验情况进行了详细记载,留存了很多珍贵的细节。比如,死者头部受伤昏迷到死亡经历过一段时间;死者衣袋内的物品凌乱并有被踩痕迹,多数像是随意捡拾的;尸体上头发间有干草,推断杀人现场在草垛或长草的地方……这些鲜活的描述让吕强觉得案子好像就发生在眼前。证据的稀缺,需要这样的原始资料上升为证据,可是,这些珍贵的札记上没有记录人的签名。要让当年的札记符合证据要求,就要找到当年的经办人补正。

吕强根据当时一份手写的《法医鉴定》草稿记载,推断出这些札记的记录人应该就是青岛公安局的法医孙继庆同志。由于孙继庆已经退休,吕强经过一番周折终于见到了他。这名老法医在看了已经发黄的札记后,很肯定地说这就是他当年记载的,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他对这个案件还是有很深的印象,随即对这些札记出具了说明,使这些原始材料具备了法律要求的形式要件。

1989年案发地点在棘洪滩村,斗转星移间,这个村已经从原来的崂山县划归了城阳区。经过联系,当年案发地的村民一致反映案件当时严重影响当地治安,希望有关部门依法处理。而被害人的儿子更是控诉嫌疑人给自己的人生带来巨大不幸,童年的阴霾始终笼罩着他,迫切要求严惩凶手。

经过一番认真的准备,案件最终被层报到了最高人民检察院,引起了最高人民检察院的高度重视,在提出一些证据方面的补充要求后,核准案件进行追诉。

尘埃落定,罪犯伏法

原来,1989年10月7日17时许,被告人刘遵松在山东省青岛市原崂山棘洪滩村遇到途经此处的被害人,强行与被害人发生性关系,并将其杀害。

刘遵松怕罪行败露,就骑着自行车拖着装尸体的麻袋准备抛尸,到了第二天凌晨2点时,刘遵松骑行到了胶州市境内,巡逻的民警发现其形迹可疑正要上前盘查,心生恐惧的刘遵松当即弃车逃跑,并爬上了途经胶州的火车逃至陕西省西安市,蛰伏20余年。20年后,刘遵松又被发现了新的暴力犯罪证据,直到2013年被西安警方抓获,才终止了他犯罪的脚步。

青岛中院审理后一审判决被告人刘遵松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犯抢劫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二年,并处罚金人民币四万元,犯强奸罪,判处有期徒刑五年,决定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罚金人民币四万元。最高人民法院依法核准该案的死刑判决。2018年7月,刘遵松被执行死刑。

时光如水,刘刚守着一个天大的秘密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了20多年。他和妻子生了两个女儿,妻子在2012年左右因病去世后,他独自操持家务,供孩子读书,大女儿大学即将毕业还保送了研究生。如果不是刘刚再次作案被发现,可能他的所有罪恶就将被掩埋……

半岛记者　李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