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口广场内还有一件必须要提的事,那就是扑克牌“够级”打法的产生。俏皮点说,这是伟大的工人阶级的发明 ,这是青岛人民智慧的结晶!
如果你来到青岛,别说你不知道够级。有句话说,有多少吃蛤喇哈啤酒的,就有多少打够级的。就连笔者这样的牌盲,也曾被几个好友拉上凑数,以解牌瘾。当然,几场比赛下来,牌是打得不能再烂了,但打牌过程中产生的乐趣却至今不能忘怀。
青岛人爱打够级,够级也就被青岛人带到了全国各地。现如今,打开电视,你都能看到够级比赛,这不 ,连青岛2015世界休闲体育大会都有了够级这一比赛项目。牌打得不好不要紧,说说够级的故事,也权当一乐吧。
够级的产生:诞生于沧口广场小树林
说起够级的产生,青岛人应该最有话语权。有人说够级产生在大连,有人说够级产生在日本,甭说别的,光论普及程度,你只要看看青岛大树底下成群结队打牌的人,你就得承认,够级绝对诞生在青岛。
当然,我们说够级诞生在青岛不是感情用事,那都是有事实依据的。够级游戏上世纪60年代发源于沧口广场,确切地说,是沧口广场东北角的一片小树林。刘恩溥在《沧口广场与“够级”》一文中回忆,自己还是个小学生的时候,那片神秘的小树林里就诞生了够级。这儿地势隆起,偶见石头裸露的沙土地上,长着十几棵碗口粗的槐树,设计者因地制宜,在这里修建了水泥桌凳,供人游玩休憩。沧口是青岛的工业基地,以沧口广场为中心,北有国棉七厂、国棉八厂、橡胶二厂,南有国棉六厂、国棉九厂、四机分厂以及这些工厂的宿舍,许多工人就住在广场附近,再加上上述工厂大多实行工作三班制,于是小树林便成了这些工厂休班职工的常到之处。他们到这儿主要就是为打扑克,所以这里经常聚集着一些扑克高手,他们发明了扑克牌的一种新玩法——够级。
那么这些工人都有谁呢?据1996年编修的《沧口区志》记载,够级产生于上世纪60年代初期的沧口广场,而生于1927年的鞠建秋则被认定是够级最早的创始人之一 。根据鞠建秋(当时在沧口燃料公司工作)的回忆,够级就是“够级别”的意思,也谈不上发明,就是几个朋友没事凑在一块打牌。当时除了他之外,还有刘小本(当时没上班)、王增光(时为国棉七厂工人)、李玉明、艾元科(时为铁路四方机车厂沧口分厂工人)、任德高(时为理发师)、邵忆(时为化工学院老师)等人经常聚集在一起打牌,而够级即为他们在1962年发明的一种扑克打法。 那个年代,没什么娱乐设施。手机电脑是天方夜谭,喝酒吃肉工人又消费不起,于是打牌成了大家最大的乐趣。而沧口广场聚集着大量的爱好娱乐的群众,其中不乏打牌高手。大家这么一凑合,够级就应运而生了。这里面,人数是推动够级产生的重要因素!鞠建秋回忆,“我们从20世纪50年代开始玩扑克牌,一开始四个人一起玩‘打百分’,后来来的人多了,就有人说:‘你先让开,我来玩一把!’这样玩的人越来越多,总有人玩不到,我们就说,那就加两个人吧。六个人打的时候,以前四个人用的规则就乱了……”人多局少,为了能让更多的人参与进来,牌局从四人变成六人,相应的,规则也要做出调整,“重新编了‘争上游’‘抢头科’‘打落科’,当时没有联邦这个概念,打起来就乱了,咱得定个规矩,就说你这些人一帮,俺这些人一帮,叫‘打联邦’。一开始联邦顺着坐,相互都能看到牌,后来就间开坐,联邦中间插对门。”不再强调单兵作战,而是出现了“联邦”这样的集团作业,可以说,够级此时有了雏形。
够级的发展:规则和环境同步发展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够级不断发展,规则日臻完善。
李沧发布的新浪微博中有一篇文章《老李沧人眼中渊博的够级文化》,作者是李沧民俗学者李生德,其中梳理了够级规则的发展脉络,发现够级的演变与发展可以分为几个阶段:
“争上游”阶段:这是“够级”的雏形期。1958年,大跃进的口号是“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反映到各条生产战线上就是“大干快上争上游”。人们以“争上游”为荣,以落后在下游为耻,于是将扑克牌的“升级”玩法简单地称之为“争上游”。
打“落(la)科”阶段:“争上游”中每个当局者为了个人突围,都要想法把异已者阻挡在最后,所以又称之为打“落(la)科”。青岛话俗称在竞争中争抢名次叫“抢科”,抢得第一名的叫“头科”,其次为“二科”,依次类推,最后一名俗称为“大落(la)”,又称为“落(la)科”,这纯粹是青岛方言语汇。
打“联邦”阶段:到上世纪70年代,也就是“文革”期间,各派群众组织实行“革命的大联合”的时候,工厂和学校纷纷停工停课,社会上的“逍遥派”越来越多,许多有文化的人加入到打扑克的队伍当中来,打“落科”的规则发展到打“联邦”,两派对攻。完成了群体搏弈中的个人胜出到集体胜出的演变,这是一个质的飞跃。
够级完成阶段:上世纪80年代后,人们对娱乐渐渐看重,政治气氛也逐渐轻松,够级的更多规则渐渐固定,最终成型。
根据李生德的研究,够级中的各种玩法,实在是与“文革”当时的政治环境如出一辙。他说,够级中的联邦双方的对立,正是“文革”中划派的具体体现。“那时,所有人都被人为地划分成属于两个‘司令部’,一家、一校、一厂、一店均存在两个互相对立的派别,社会上山头林立。各种旗号的组织之间今天搞‘大联合’,明天又闹大分裂。于是 ,够级牌局中出现了以联邦为主体的基本结构形式,如同闹割据的封建军阀,明确划分出各自的势力范围。”
当然,规则的日渐明确并不意味着够级就是一种纯粹的智力游戏,如同麻将一样,这游戏里面还有大量的运气成分存在,这也是它令人着迷的原因之一。摸牌的偶然性会导致严重的贫富不均,双方选手的牌差异极大,大到可以直接导致比赛的胜负。因此,摸牌时的心惊胆战也就格外刺激,这就会造成一种情况,有时候一流高手还会输给臭牌篓子。
许志强在《话说青岛够级》一文中,就曾讲过这样一个例子:有位够级高手姓常,大家称他常胜将军。他就曾经多次被“臭手”打败。1990年冬季的一天,老常在小公园打够级,他对门打牌技术不怎么样,可手气好得不行,把把抓好牌,把把抢头科。偏偏那天老常不走运,手气极差,被对门打得灰溜溜的,一上午抬不起头来。他恼火得不行,一个劲抽烟,把对门的俏皮话默默咽进肚子里。老常的好运下午才开始,其实也不能说是好运,像这种高手只要牌还可以,就能打开局面。他扭转颓势之后一直连胜,兴奋之余把牌也摔得啪啪响,一不小心,把手指头都甩到水泥桌子上了。他当时没觉得疼痛,继续摸牌、打牌。过了一会儿,手指开始红肿,很快又由红变紫变青,疼得连扑克牌也握不住了。但他用左手摸牌、出牌,带伤坚持比赛。牌局结束时,他的手指已经肿得不像样子了,到医院一检查,竟是粉碎性骨折!
够级的趣闻:有人打牌忘参加妹妹婚礼
说了些够级的发展史,就不能不说打够级的人。按理说,玩一个东西总该有个度,可够级这游戏确实是好玩,不少人都沉醉其中不能自拔。笔者大学时有个舍友,说他妈妈玩起牌来不亦乐乎,平常很正常一个人,打上牌之后一晚上都能不睡觉,还特别精神。不怪大家的自制力不强,只是够级的魅力太大啊!
许志强在文中讲了两个有趣的故事,读了让人忍俊不禁。其一,有位喜欢打够级的老兄,见到有牌局就拔不动腿。他有个妹妹,在潍坊医院工作,定于4月28日结婚。妹妹和未来的妹夫多次嘱咐,要他务必赶到潍坊参加婚礼。这位老兄信誓旦旦,保证届时一定赶到。到了那天,老兄打扮得像个新郎倌,临出家门时,还往头发上喷洒了定发胶水。可一上车就坏了,有几位青岛旅客组织人打够级,这位老兄二话不说就打上了。上午打完后几个伙计一块吃快餐面,吃完了下午接着打,一直打到黄昏时分,才有人提议休战,他还嫌人家不抗“造”,说自己曾经接连打过两天一夜,一点也不觉得累。后来人家问他去哪里,这下把他问住了。呆愣片刻,他突然拎起东西往车门方向跑——他想起来了,今天是妹妹的婚礼,他应该在潍坊下车!但此时火车早已驶出山东地界。
其二,在海慈医院病房,有位生命垂危的老先生,已经昏迷3天,医生告知他的家人,老人大限已至,估计就在今明两天。他的家人对此早有思想准备,已把后事料理停当。那天晚上,他的儿孙、还有两个徒弟都没有离开病房。凌晨时分,老人醒来,说肚子饿了,要吃面条。医生心里明白,这就是回光返照现象,老人的时间不多了。儿子迅速泡了一碗方便面,老人吃了几口,环视着大家,说:“人手挺齐啊,打够级足够了。”他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句话是:“把扑克拿来……”
当然,这两件事多少有些夸张的成分,但也恰恰说明了人们对于够级这一娱乐活动的热爱。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健康娱乐,享受生活。合理安排时间,或许才能真正体会到够级的乐趣吧!
特约撰稿 田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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