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昌为何隐居青岛?
关于徐世昌为什么在1912年时局最紧要的关头选择隐居,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有人说他是忠臣,难忘清帝国旧恩,选择这一途径表达自己的政见;有人说他是老狐狸,想要暂时找个地方歇歇,观望局势。事后徐世昌的行动证明,第二种说法是正确的。
在当时,以徐世昌的出身、才干、业绩与声望,若激流勇进,完全可以再得大位。然而,当时徐世昌却甘愿将千载良机拱手让人,可以说,这正是徐世昌的高明之处。此前他受清廷厚恩,直到现在还是“护帝太保”;而实则一力助袁,因而进退两难,只能托言因“国变忧愤”,力辞太保,离京闲居,暂避“一时之谤”。如果马上弃清投袁,似乎于情理不合,终会招人非议。因而他决定先过渡一下,方显迎新辞旧,不露痕迹。而闲居不仕,还可算作不负皇恩的逊清遗臣。他的算盘打得太妙了。
徐世昌在全国有三处宅子,所谓狡兔三窟。一个是在河南老家,有很大的宅院;第二个是在天津租界,购了楼房;第三个是在德国统治下的青岛,拨40万元巨款给周学熙,请他们为其在青岛购地建宅。他又为何偏偏来到青岛呢?
鲁勇先生认为,这恰恰反映出徐世昌“活曹操”的一面。“卫辉在中国人的管辖下,如有兵事难以避灾。天津租界离北京太近。青岛是在德国人管理之下,距京师不太近,又比上海近,最为适当。”他来青岛前袁世凯还是想让他做官留下,徐世昌说:我当民国的官愧对清室,等两年之后再说吧。
就这样,徐世昌悠哉悠哉地来到了青岛。此前,他的弟弟徐世光已经在此居住。他们一同住在曲阜路8号,那里离斯泰尔修会圣言会会馆、砖瓦商卡普勒的安娜别墅和一家知名旅社很近,并且和张士珩是对面邻居。徐世光是从烟台携眷逃亡来的,到青岛的时间比徐世昌长些。俩兄弟命运不一,此时的心境却大致相同。尽管过着隐居的生活,但徐世昌的智慧依然难以掩盖,熟悉许多晚清流亡政治家的德国传教士卫礼贤在他的《中国心灵》中描述他的这个“隐居在青岛靠海边小山上”的朋友时相信,从智慧的角度来讲,在袁世凯众多出谋划策者中间,徐世昌是最出色的一个。
他的智慧表现在很多的方面,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琉璃球”的作风,不偏不倚,毫无棱角可言,无论“复辟派”还是袁世凯都与他保持着联系。由于他城府很深,别人不知道他内心到底倾向于哪一派。遇到闲暇时间,他还会约上朋友一起去爬崂山,1913年5月20日,他就约了5个好友一起爬山,感叹崂山秀丽,并且留下石刻,这五个人中同样既有“复辟派”也有袁世凯的人,做得滴水不漏。
除此之外,徐世昌还在青岛做起了整理文献档案的工作,还创作了不少的诗歌。总之,他真把自己当成隐居者了。
在青岛看电影,感觉没京戏好看
最有趣的一件事自然是徐世昌看电影的小片段,从中我们可以一览当时中国的上层社会跟世界的脱节是多么的严重。
因为徐世昌是逊清高官,因此他受到德国威廉皇帝的重视,青岛地方对他格外照顾。当时,电影刚刚发明不久,算得上是时兴玩意儿,于是德国人不远万里运来放映机和片子,招待徐世昌和几位逊清高官,放映地点就在德华大学。
鲁勇先生对于看电影的描述很有趣,听起来给人身临其境的感觉,他说:“请帖上说的是下午两点放映,洋人十分讲究遵守时间,中国人当时并无时间观念,当被邀请的遗老们到齐时已经三点了。他们见面之后少不了一番互相问安、寒暄,放映厅里一片喧哗之声,德国人一再敲锤,才略微安静下来。”
因为当时电影是无声电影,当画面中的人物说话的时候,画面上会出现一行文字。影片是德国的,文字也是德文。德国当局知道这些遗老们官职虽高,却不懂德文。放映之前,先有翻译用汉语把影片内容做些介绍。“这些大官们平时说话时,下司们都唯唯诺诺,对有人这样向他们讲话,谁会去听?他们仍然互相问候交谈,老爷们每人带一名随从,负责送茶、递烟袋、装烟。所以,当翻译介绍完了说‘下面开始放电影’的时候,谁也没听见,接着就关闭电灯开始放映。这下徐世昌火了,客人们还没走你们怎么就把灯关了!有人说:是灯坏了吧?德方于是打开电灯,请大家安静下来,说刚才是介绍内容,下面才是正式放电影呢。于是桌子椅子一片哄响之后,众人再次坐下来。”
后面就更有意思了。电影刚开始,大家还有些新鲜感,看着一列火车行驶过来,有人吓得惊叫起来,怕轧过来。看到狮子,有人感觉很新鲜,很多人还是第一次看到。看了半晌,总是人来人往,总是洋文,大家就厌烦起来,水烟袋吸得呼呼响,浓痰一口口吐到地毯上,把茶水喝到嗓子里,呼噜噜一声又吐到地毯上。
电影放完了,有人问徐世昌啥感受,徐世昌说:“德国人是进化得很,但是总归不如京戏好看。”
这件事还有后话,老爷们走了之后 ,德华大学的总办火了,他打开灯,看到大厅一片狼藉,尤其是纯毛地毯,上面全是口水,浓痰,烟末,不由得怒火中烧,让仆役把地毯换下来扔了,说:明天再买新的换上。此事就这样传出去,连德国老师上课时都在说:“你们中国人首先要学会遵守时间,讲究卫生。”学生们的尴尬可想而知。
他两次想把女儿嫁给溥仪
徐世昌就这样度过了他在青岛的两年多的时光,期间他装出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实际上一直在关心时局的发展。刺宋(教仁)案发生了,国民党解散了,袁世凯的位子坐稳了,徐世昌的门生王揖唐在1914年2月奉袁世凯之命第二次来青岛敦请他出山,他仍旧不动,但微微流露出意向,直到3月份,段祺瑞再次登门拜访,做足了戏份的徐世昌终于可以出动了,3月29日,徐世昌回到了北京。
自此之后,徐世昌在宦海中几次沉浮,一会隐居,一会复出,当他隐居的时候,往往是政局纷乱之时,当他出山的时候,一定是局势明朗之际。袁世凯公开推行帝制后,徐世昌遂在1915年10月辞职。这一次他表现出对老朋友的不满:“人各有志,志为仙佛之人多则国弱,志为圣贤之人多则国治,志为帝王之人多则国乱,世之操治化教育之权者盍审诸?”1916年3月,袁被迫取消帝制,徐再次出任国务卿。袁和徐的政治纠缠,一直持续到了袁政治生涯的终了,但双方还是信任的,因为袁世凯临死之际,把自己的后事托付给了徐世昌。
没有了袁世凯,徐世昌成了北洋系中最大的角色。他的野心也在一天天膨胀,他的“活曹操”的身份彻底表现出来。就在1917年张勋复辟之前,徐世昌提出了合作的要求,事成之后把自己的女儿嫁给溥仪。徐世昌有一妻二妾,却没有儿子,唯有一女,自然奉若掌上明珠,算命之人告之会“大富贵,当为后”。这令他激动万分,如果女儿当皇后,自己不就是“国丈”,可以大权独揽了吗?为了达成这个愿望,他多次积极撮合女儿嫁给溥仪,并命其幕客潜往日本,争取外交支持。然而,张勋可不愿把拿脑袋换得的复辟成果拱手让人,遂拒绝了徐世昌。徐世昌的如意算盘落空,张勋动手复辟了,而女儿却未成为皇后。
到了1921年春夏之际,小朝廷开始为溥仪筹备大婚事宜,徐世昌当“国丈”的心又活了。鉴于1917年那次提婚在张勋军帐之中就被否了,此次徐世昌特别谨慎。他先是示意军机大臣世续在宫中活动,世续奏请敬懿、端康两位皇贵妃,从政治着眼,晓以利害。不料两女主竟不认同,她们认为:“册立汉人为皇后 ,先朝无此成例,祖宗之法不宜自我败坏。”世续碰了钉子,只好转向溥仪,同样遭到拒绝。即使是退了位的清室,也绝不肯在血统方面使满汉混淆,徐世昌的女儿自然无权为爱新觉罗氏传宗接代。据说当时徐世昌闻之气愤至极,环顾左右而大发雷霆说:“今日之事我为政,彼亡国皇帝亦敢大摆臭架子耶?”此后徐世昌彻底打消了让女儿做皇后的念头。
徐世昌后来一度做到了民国大总统的位子,但他文人出身,在一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大总统位子是做不长久的,不久就被曹锟赶下了台,从此之后远离了政治。尽管他的一生没有明确立场,显得过于油滑,但我们并不能据此认为他是一个丧失原则的政客,从某种程度上说,下面一则事例可以为他赢得政治家的声誉——
—那是1937年,当时的徐世昌已经年过八旬,闲居在家。一日,故友曹汝霖来访。在谈及时局问题时,曹汝霖说:“南京政府英美派当权,压制日本在华势力,使日本在中国的权利受到损失,日本被迫无奈才出兵与中国打仗。总统(指徐世昌)此时如能出山,与日本订立亲善条约,日本即可撤兵。”徐世昌平生不大爱表明立场,可此次怒火中烧,他断然拒绝道:“老朽年过八十,体弱多病,早就不过问政事,对此没有兴趣,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从此以后,徐世昌称病 ,闭门谢客。
[编辑:苏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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